一朝

【原创短篇bl】路人暗恋日记（繁体）

路人暗戀日記。

我喜欢上一个家伙。
但是我们没有在一起。

因为这不是故事，没有出色的男主角。
只是一个路人甲的暗恋日记。

01.
　　我喜歡上一個傢伙，是男的。
　　嗯，長得還滿帥，喜歡打籃球、不挑食，功課普普通通……你問我怎麼知道那麼多？因為我是他死黨啊。
　　就是那種可以一起看妹評頭論足或者一起看Ａ片比較大小的那種。
　　雖然我很贊同「距離產生美感」這句話，不過可能是因為這傢伙的缺點本來就沒有很多，所以我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他甚麼罪大惡極到讓人無法繼續喜歡下去的理由。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
　
　　哦對了，我也是男的。＃
　
02.
　　我還是講一下他的名字好了。怕以後七老八十的時候看這篇日記不知道是在講誰。
　　他叫程靖安，這個名字和他不是很像，感覺像是從小說裡面出來的。
　　他說，幫他取這個名字的人就是從小說裡面看到的。後來我去看了那本小說，拿這個梗笑了他好一陣子－－這名字是那本小說裡頭的公主的名字。
　　哈哈，靖安、靖安。
　　不過是個好名字。＃
　
03.
　　其實我跟他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不過他應該忘記我了。
　　他還是以前那樣子，美其名天真不問世事，醜化點來說就是呆萌單蠢。
　　我沒和他說我以前就認識他這回事，只是和他說了：「我總覺得我變了很多。」
　　他偏了偏腦袋－－這有個名詞可以形容，叫做賣萌－－說：「人總是會變的。」
　　是啊，人總是會變的。
　　起碼我變帥了。他也是。
　
04.
　　這幾天找了個同志論壇，說了一些自己的故事。
　　包括自己喜歡上同性這件事。
　　慶幸的是遇見了一些和我一樣的人。
　　真好。
　　只是那些人挺多都有男朋友的。
　　忍不住嘆氣，唉，真好。
　
05.
　　我和他都在Ａ市讀書，同一間大學，同一個專業，搞金融的。
　　我是跟著他一起讀的。其實我特別喜歡歷史系。
　　有天我問他：「你為甚麼想讀這專業？」
　　他想了想，露出個沒心沒肺的笑：「賺錢啊。」後來他問我同樣的問題，而我沒有回答。
　　有些事情不能坦白的。包括我喜歡他所以跟著讀了這專業的事。

06.
　
　　今天來談談別的，不說他了。
　　我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腐女，也有很多把「其他地方同性可以結婚」這句話說得無關緊要的人。
　　可是那些人不懂，喜歡上一個同性，哪裡能這麼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呢。
　　姑且不算上外人的想法，單單就是一個直男被另一個男性告白了，除了噁心、不解、厭惡、恐懼……之外，他還能有多正面的思考？
　　我都明白的。
　　我都明白的。所以你說，我除了安安靜靜地喜歡他，還能怎麼辦呢？
　
07.
　
　　突然覺得昨天的自己娘兮兮的，可能是因為昨天犯太歲吧，太多糟心事發生了。
　　他說他喜歡上一個人。
　　也搞金融，是系花。
　
08.
　
　　也不是說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畢竟我們都大學了。
　　只是沒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想了想，突然有點害怕。
　　幹，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我該不會變成電燈泡吧？
　　到時候可能得疏遠他了。
　　是說，如果有這麼一天，我想我絕對不會說出「恭喜」這種字眼。想著就疼，何況真的說出口？
　
09.
　
　　今天一直想起以前的事。
　　他和我說過女人黏人又愛花錢，很煩的；我說安慰他說天下花兒這麼多，總有一朵你喜歡的吧？
　　他和我說古人云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我心裡高興著，卻得和他說別這樣，現在女權意識高漲著呢。
　　他和我說……
　　他說，咱們倆兄弟一塊兒就行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
　　可是他忘了，寧可斷手腳，也不能裸奔啊。
　
10.
　
　　總覺得這個日記是給很久很久以後－－不說七老八十好歹也有二三十年吧－－的自己看的，所以要認真點寫。
　　可是細細碎碎的事情太多了。
　　每一件都想記起來。
　　以後我離開他了，還能捧著這些瑣碎的記憶來思念這個人。跟我的青春。

11.
　
　　世界上這麼多故事，一個比一個離奇。
　　也就是看見與沒看見的差異罷了。
　　你聽過《浮生六記》嗎？不是沈復，而是南康白起的。
　　有些故事不是寫給別人，而是自己。
　　給四五十年後的自己。
　
12.
　
　　看完《我等你到三十五歲》之後，我總想著：要是我有喜歡的人，絕對不會放手。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覺得自己的獨占欲太重了，總是想著：要是程靖安那傢伙有了女朋友，我……
　　我怎麼樣來著？早忘得差不多了。
　　畢竟，那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13.
　
　　今天他很苦惱的問：「我好喜歡他，可他不知道。」
　　幹，我也好喜歡你，你他媽也不知道啊。
　　我在心底咆哮著，可是卻只能吐出一句比鐵還沉、還涼的話：「嘴巴長在哪？人家又沒有讀心術，不告白她會知道？」
　　他癟癟嘴，裝可愛：「可是她那麼好、那麼多人喜歡她，我怎麼可能－－」
　　「你怎麼不可能？」
　　他往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倒了一整杯不加糖的咖啡。
　　不可能的是我。
　　每次每次，這個世界都這樣嘲諷的對我說：他這麼好。雖然自己不知道，但有那麼多人喜歡他。
　　你怎麼可能擁有他？
　
14.
　　
　　仔細想想，我還幫他收了不少情書。但我從來沒有交給他。
　　我只是一封一封的打開，一封一封闔上，然後一封一封扔到垃圾桶裡。
　　我以為這樣就能繼續擁有他。
　
15.
　
　　這篇日記，我想給它取個名字。
　　一世長安如何？
　　（開始寫這日記以後，總覺得自己變得文青很多。）
　　開始想著或許我和他能一世長安，但那已經不可能了。
　　那就希望他可以一世常保安穩吧。
　
16.
　
　　一個朋友和我說，他覺得我真是太可憐了。
　　我心甘情願吊死在一顆樹上，可是這棵樹看不見我。
　
17.
　
　　前些天，這個挺少來雨的城市稀奇地下了幾天的雨，淅瀝淅瀝的，聽得人心裡悶。
　　雨不大，只是不走。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只聽得見雨聲。
　　然後有人推薦了我一首歌。
　　「那是一首從雨聲開始的歌。」她說。
　　「有所思。」
　
18.
　
　　我去聽了那首歌－－那是一個從小說衍生出來的歌。
　　說是衍生，其實也只是揀著裡頭幾句話說了，並著裡頭某些場景唱。不過如此。
　　無所思，有所思。
　　最後忍不住移到最前頭聽了那句：「我喜歡你。」就關了網頁，一個人看著屏幕不知道在想些甚麼。
　　桌布是我和他的合照，他笑得挺開心的。
　　不知道為甚麼，我伏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19.
　
　　今早起床前，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很久很久以前，一個涼風習習的日子，我和他一起打籃球。
　　籃球場離家裡遠，他帶著籃球我帶著午餐，聊了幾句後就開始打。其實我並不擅長籃球，比起籃球，我更喜歡羽球、網球之類的，只是學校不上，他自然不會知道。
　　所以我說我瞭解他應該遠勝於他瞭解我，這句話總該沒錯。
　　他籃球挺厲害，至少我和他打從沒贏過。只是看著他揮灑汗水的模樣，莫名地就覺得開心。
　　醒後就空虛得更厲害了。
　
20.
　
　　下午兩點鐘的金融。他坐我旁邊，目光卻黏在系花上，連話都不怎麼說。
　　我心裡有點納悶，想著上禮拜還好好的，怎麼一個週末不見，似乎更加喜歡那女生了，整一副癡漢屬性的模樣。
　　他說週末和朋友打籃球的時候那女生恰好經過，駐足看了他幾分鐘，稱讚他打得不錯。
　　我看他飄飄然的樣子，閉上嘴不說甚麼，只是突然楞了。
　　現在他打籃球有人陪了，也有喜歡的女生了。那，我呢？

21.
　
　　今天不想說話，不想寫字。
　　我像隻被藤蘿緊緊纏住的大樹，正在慢慢枯萎，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呼吸，然後等待死亡。
　　而我所深深喜歡著的那個人他正和喜歡的人一邊笑著。
　　一邊看著我的死去。
　
22.
　
　　其實我們很久以前是認識的。只是他忘記我了。
　　這世上最讓人哀傷的，是被記憶所遺留下來的人。
　　那些人捧著零碎散落的片段，就甘願將自己的生命浪費在虛幻的美好上。那怕記憶裡的對方早就忘記了一切。
　　但世界上記得的人就只有你了。
　　如果你也忘記，那麼還會有誰記得呢？
　
23.
　
　　今天遇到一個小女孩。
　　挺可愛的。
　　穿著隔壁高中的制服，騎著腳踏車，紅燈時候乖乖巧巧地停下來，然後雙眼無神發著呆。
　　我就看著她，清秀的小模樣兒，頭髮規整地綁了個馬尾，但不高，鬆鬆的一截垂在脖頸後，露出脖頸。帶著黑框眼鏡，白淨的臉上有運動後的紅暈。
　　有點小家碧玉的類型。
　　她似乎是終於回神了，看見我打量的目光，張開嘴，我估摸著那脣形像，欸嘿嘿……
　　然後她對我露出一個全然善意並且燦爛的笑容。
　
24.
　
　　「虐也好，喜也罷，不過是走過一遭滾滾紅塵。」
　　說這句話的人哪懂啊，就是因為這些聚散離分，人生才如此痛楚。
　　……我想了想，不對。
　　說這句話的人不準比誰更懂呢。
　　就是因為這些痛楚與美好，因而組成生命。
　
　　生命的本質，是美。
　　歡歡喜喜、痛到極致、嘻笑怒罵，都是一種美。
　　　
25.
　
　　他們在一起了。
　
26.
　
　　人有的時候不得不信命。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
　　莫強求。
　
27.
　
　　記憶裡的那個人還活著。
　　
　　這幾天一直有點醒不過來。躺在床上，就這麼一個人廝混著，半天一天就過去了。
　　很符合頹廢失意這個詞彙。
　　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想著可能這樣能讓自己緩一些。
　　但心底自知只是害怕看見他與她笑得開懷的模樣，會終於忍不住將心裡那些瑣碎的、骯髒的、難以言喻的感情全部傾倒。
　　一想想後果就覺得害怕得不行。
　　所以又是一天在床上度過了。
　　
28.
　
　　今天終於踏出這個地方了。
　　拖著疲憊的身體到處走來走去，向晚的街道上有許多行人。
　　和很多人擦肩而過的我又再次看見那個小姑娘；說不上當下是甚麼感覺，但就是跟著她拐進轉角，進了一間名不經傳的咖啡店。
　　看到我，她抬起頭來。
　　又笑了。
　
29.
　
　　她有個很溫柔的名字。
　　葉繁。
　　……咦，中間究竟發生了甚麼呢？
　　就是看著那副傻笑的模樣很難讓人產生惡感啊，然後就不知不覺地、就不知不覺地……
　　嗯，然後就互相交換聯絡方式了。
　　「你看起來，是個很悲傷的人呢。」她這麼說，我從她眼裡看見了自己。
　　然後錯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有這麼明顯嗎？
　
30.
　
　　今天是假期的最後一天。
　　我心裡隱隱有了決定，所以我走遍了整個城市。
　　－－當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走」，這座城市這麼大，走也走不完啊。
　　拍了很多照片。
　　哎，本來打包一袋空氣，想著好歹留個紀念。
　　不過臨頭卻甚麼也做不出來了。
　　閉眼，睜眼，深呼吸。
　　「我喜歡你。程靖安。」我想聲音有點顫抖，但沒關係的。我在來到這座城市後第一次遇見他的地方告白。
　　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
　　然後我回頭。
　
　　我看見他。

31.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那就這樣吧。
　
32.
　
　　我對他說，「我們就這樣吧。」
　　那一天終於撕開所有卑劣的偽裝，然後毅然決然地離開了他。
　　這幾天我曾無數次的想著那一刻他望向我的眼神應該是甚麼模樣，但怎麼想都不外乎詫異、恐懼以及厭惡……等等etc。
　　但我不後悔，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我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因為坦然告訴一個人喜歡不應該是罪惡，不是嗎？
　
33.
　
　　來自普希金《我的名字》。
　　在你悲傷孤獨的日子，請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并且說：這世上有人在懷念我，我活在一個人的心裏。
　
　　我把手機關機，丟掉了。
　　把自己關在家裡，仔仔細細地收拾，上網訂了張車票。
　　有些人終究是留在過往裡回不來的。
　　「那就這樣吧。」我又強調了一次，不太確定自己此時此刻是甚麼樣的表情。
　　「那就這樣吧。」
　
　　應當是極為悲傷的吧。
　
34.
　
　　從前看小說有這樣一個習慣，遇見喜歡的字句便會騰抄下來。偶然翻閱到這句話，恰好又無甚特別想說的，那便放上來佔佔篇幅吧。
　　這是名叫《瀕死之綠》的小說裡出現的段落。
　
　　梭行的歲月裡，那些錦繡的往事會艾蒿叢生，那些熾熱的記憶會塵封黴濕，那些鐫刻進彼此生命的人最終會鐫刻進碑銘，會在一抔土下瞑目長眠。
　　但至少有些人，有些風景，一定不會忘記。
　
35.
　
　　「同根而生的樹枝無法交纏。」
　　今天的天氣格外明朗；凌晨時偷偷跑出去火車站蹲了半個晚上。是早上七點的火車。
　　我坐在黑夜裡一個人取暖，他的名字是我唯一的柴火。
　　偶然間又想起那個少女，她穿著制服，在紅綠燈前停了下來，對我露出一個傻氣而溫暖的微笑。
　　我在這兩個人的臉孔之間茫然失措；最後卻轉身走入人海之中。
　
　　火車來了，我最後一次念著他的名字，然後走上車廂。
　　再見了，程靖安。